② 郭璞云:“天毒即天竺国,贵道德,有文书、金银、钱货,浮屠出此国中也。晋大兴四年,天竺胡王献珍宝。”王崇庆云:“天毒疑别有意义,郭以为即天竺国,天竺在西域,汉明帝遣使迎佛骨之地,此未知是非也。”珂案:天竺即今印度,在我国西南,此天毒则在东北,方位迥异,故王氏乃有此疑。或者中有脱文讹字,未可知也。
③ 郭璞云:“偎亦爱也,音隐隈反。”王念孙云:“宗炳明佛论(弘明集卷二——珂)引作‘偎人而爱人’,又引注文:‘古谓天毒即天竺,浮屠所兴。’”郝懿行云:“爱之,藏经本作爱人,是也。列子(黄帝篇)云:‘列姑射山,有神人,不偎不爱,仙圣为之臣。’义正与此合。袁宏汉纪云:‘浮屠,佛也;天竺国有佛道,其教以修善慈心为主,不杀生。’亦此义也,玉篇云:‘偎,爱也。’本此。又云:‘北海之隈,有国曰偎人。’以‘偎人’为国名,义与此异。”珂案:宋本、吴宽抄本正作偎人爱人。
② 郭璞云:“世本云:‘黄帝娶于西陵氏之子,谓之累祖,产青阳及昌意。”郝懿行云:“雷,姓也;祖,名也。西陵氏姓方雷,故晋语云:‘青阳,方雷氏之甥也。’雷通作累。郭引世本作累祖,大戴礼帝系篇作嫘祖,史记五帝纪同,汉书古今人表作絫祖:并通。”珂案:路史后纪五云:“黄帝元妃西陵氏曰傫祖,以其始蚕,故又祀先蚕。”王瓘轩辕本纪云:“帝周游行时,元妃嫘祖死于道,帝祭之以为祖神。”是关于雷祖之神话也。
③ 珂案:史记五帝本纪“昌意降居若水”索隐云:“降,下也,言帝子为诸侯。若水在蜀,即所封国也。”此神话之历史解释也。其本义当为自天下降,谪居若水。
① 郭璞注:“即员丘也。”珂案:水经注禹贡山水泽地所在云:“流沙又历员丘不死之山西。”本此为说也。员丘山上有不死树,食之乃寿,见海外南经“不死民”节郭注。
7、华山青水之东,有山名曰肇山,有人名曰柏高①,柏高上下于此,至于天②。
① 郭璞云:“柏子高,仙者也。”郝懿行云:“据郭注,经文当为柏子高,藏经本正如是,今本脱子字也。庄子天地篇云:‘尧治天下,伯成子高立为诸侯,禹时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。’史记封禅书说神仙之属有羡门子高,未审即一人否?又郭注穆天子传(卷一)云:‘古伯字多从木。’然则柏高即伯高矣。伯高者,管子地数篇有黄帝问于伯高云云,盖黄帝之臣也。帝乘龙鼎湖而伯高从焉,故高亦仙者也。”珂案:经文柏高,宋本作□高;王念孙校亦增子字。
② 郭璞云:“言翱翔云天,往来此山也。”珂案:郭说非是。“柏高上下于此,至于天”者,言柏高循此山而登天也,此山盖山中之天梯也,说详下文“九丘建木”节注。
① 王念孙云:“(后汉书)张衡传注作广都,御览百谷一(卷八三七)作都广,木部八(卷九五九)作广都,类聚地部(卷六)作都广,百谷部(卷八十五)作广都,鸟部上(卷九十)同。”珂案:据此,则古有二本,或作都广,或作广都,其实一也。杨慎山海经补注云:“黑水广都,今之成都也。”衡以地望,庶几近之。华阳国志蜀志云:“广都县,郡西三十里,元朔二年置。”曹学佺蜀中名胜记谓在今成都附近双流县境。
② 郭璞云:“其城方三百里,盖天下之中,素女所出也。离骚曰:‘绝都广野而直指号。’”郝懿行云:“楚词九叹云:‘绝都广以直指兮。’郭引此句,于都广下衍野字,又作直指号,号即兮字之讹也。王逸注引此经有‘其城方三百里,盖天地之中’十一字,是知古本在经文,今脱去之,而误入郭注也。因知‘素女所出也’五字王逸注虽未引,亦必为经文无疑矣。素女者,徐锴说文系传云;‘黄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琴,黄帝悲,乃分之为二十五弦。’今案黄帝史记封禅书作太帝,风俗通亦云:‘黄帝书:泰帝使素女鼓瑟而悲,帝禁不止’云云,然则素女盖古之神女,出此野中也。又郭注天下之中当为天地之中。”珂案:杨慎云:“素女在青城天谷,今名玉女洞。”亦可存以俟考。
③ 郭璞云:“言味好皆滑如膏。外传曰:‘膏粢之子,菽豆粢粟也。’”郝懿行云:“赵岐注孟子云:‘膏梁,细粟如膏者也。’郭注味好,藏经本作好米。又引外传膏粢之子,晋语作膏粱之性,与此异文,所未详。”珂案:郭注膏粢之子,王念孙校改粢作粱。
① 郝懿行云:“太平御览七百九十七卷引作监长,有上有西海中三字。藏经本亦作监长。北堂书钞一百五十七卷引与今本同。”
② 郭璞云:“今佛书中有此人,即鸟夷也。”王念孙云:“书钞地部二(应是地部一,即卷一五七——珂)两引鸟民,下有四蛇相缭四字。”郝懿行云:“鸟氏,御览(卷七九七)引作鸟民,今本氏字讹也。鸟夷者,史记夏本纪及(汉书)地理志并云:‘鸟夷皮服。’大戴礼五帝德篇云:‘东有鸟夷。’是也。又秦本纪云:‘大费生子二人,一曰大廉,实鸟俗氏。’索隐云:‘以仲衍鸟身人言,故为鸟俗氏。’亦斯类也。”
② 郝懿行云:“郭注海内南经云:‘狌狌状如黄狗。’此经云‘青兽,人面’,与郭异。太平御览九百八卷引此经无青兽二字,盖脱。艺文类聚九十五卷引作‘有兽’,无青字,当是今本青字衍也。”珂案:王念孙校同郝注,青字实衍。
③ 郭璞云:“能言。”珂案:礼记曲礼:“猩猩能言,不离禽兽。”此郭注所本。吕氏春秋本味篇云:“肉之美者,猩猩之唇。”高诱注云:“猩猩,兽名也,人面狗躯而长尾。”狌狌知人名,已见海内南经。
14、西南有巴国①。大②生咸鸟,咸鸟生乘厘,乘厘生后照③,后照是始为巴人④。
① 郭璞云:“今三巴是。”
② 珂案:大,吴任臣、郝懿行注以为即伏羲,是也。然大(太皞、太昊)与伏羲在先秦古籍中,本各不相谋,至秦末汉初人撰世本,始以太昊与伏羲连文,而为太昊伏羲氏。故吕氏春秋孟春纪云:“ 其帝太皞。”高诱注云“太皞,伏羲氏。”或即本于世本之说也。此经无伏羲而唯有大,若非大皞、伏羲各不相谋,即作者直以大为伏羲矣。从其发展观之,后者之可能性尤大。考“伏羲”一名,古无定书,伏羲、宓牺、庖牺、伏戏、包牺、包羲、伏牺、炮牺、虙戏……均是也。伏羲神话今存者已鲜,太平御览卷七八引诗含神雾云:“大迹出雷泽,华胥履之,生宓羲。”而列子黄帝篇记华胥氏之国,略云:“华胥氏之国,其民入水不溺,入火不热,斫挞无伤痛,指擿无痟痒,乘空如履实,寝虚若处林,云雾不其视,雷不乱其听,美恶不滑其心,山谷不踬其步。”说者谓即伏羲母华胥所居之国(王瓘轩辕本纪注),以书阙有间,不可知已。
① 郭璞云:“即酆氏也。”珂案:流黄酆氏之国已见海内南经。又南次二经云:“柜山,西临流黄。”亦此也。
② 郭璞云:“言殷盛也。”杨慎云:“出是尘土,言其地清旷无嚣埃也。”郝懿行云:“言尘坌出是国中,谓人物喧阗也。藏经本域字作城,出字上下无其是二字。”珂案:诸说意或正或反,然皆以出产尘土或超出尘土之“尘土”为言,俱非上古种落所有景象也。独清蒋知让于孙星衍校本眉批云:“尘土当是麈、麀等字之讹。”为巨眼卓识,一语中的。今按此经“尘土”确系麈字误析为二也。麈字形体本长,如书之竹简,其长当又特甚;钞者不慎,误析为“尘土”二字,乃极有可能。“其出是麈”者,言此国之出产唯麈也。藏经本无其是二字,“出麈”则义更晓明。山海经大荒南经:“黑水之南,有玄蛇食麈。”大荒北经:“大人国有大青蛇,黄头,食麈。”白氏六帖、艺文类聚、太平御览等引之,均以麈为麈而误入尘部,益知此经“尘土”为“麈”之误析,盖无可疑焉。
③ 郝懿行云:“水经若水注云:‘绳水出徼外。’引此经亦作绳水。(汉书)地理志云:‘蜀郡旄牛,若水出徼外,南至大莋入绳。’即斯水也。”
16、又有朱卷之国。有黑蛇,青首,食象①。
① 郭璞云:“即巴蛇也。”珂案:巴蛇食象,已见海内南经。
17、南方有赣巨人①,人面长臂②,黑身有毛,反踵,见人笑亦笑③,唇蔽其面,因即逃也④。
① 郭璞云:“即枭阳也;音感。”珂案:枭阳国已见海内南经。
② 珂案:海内南经作长唇,是也;长臂当是长唇之讹。
③ 珂案:当依古本作“见人则笑”,见海内南经“枭阳国”节注。
④ 珂案:藏经本“即”作“可”,于义为长。
18、又有黑人,虎首鸟足,两手持蛇,方啖之。
19、有嬴民,鸟足①。有封豕②。
① 郭璞云:“音盈。”
② 郭璞云:“大猪也,羿射杀之。”珂案:吴其昌卜辞所见殷先公先王三续考略云:“‘封豕’疑即‘王亥’之字误。第一,凡古书中遇‘封豕’‘封豨’字,下必记羿杀之文,独此文下绝无‘羿’字,或羿射封豕之记载。第二,‘封豕’与‘王亥’字形极相近。”又云:“大荒东经云:‘有困民国,勾姓而食。有人曰王亥,……名曰摇民。’而海内经云:‘有嬴民,鸟足。有封豕。’‘困民’之‘困’,乃‘因’字之误,‘因民’、‘摇民’、‘嬴民’,一声之转也。”如吴所说,则此经之嬴民,即大荒东经之因民(困民)、摇民,此经之“封豕”,即大荒东经之王亥,“有嬴民,鸟足;有封豕”者,盖亦王亥故事之节述也。前节所记“又有黑人,虎首鸟足,两手持蛇方啖之”者,或亦与王亥故事有关。大荒东经云:“有易潜出,为国于兽,方食之,名曰摇民。”摇民其虎首鸟足之黑人乎?
① 郭璞云:“言和平也。”珂案:南次三经云;“丹穴之山,有鸟焉,其状如鸡,五采而文,名曰凤皇。首文曰德,翼文曰义,背文曰礼,膺文曰仁,腹文曰信。是鸟也,饮食自然,自歌自舞,见则天下安宁。”与此略异。然此经作“翼文曰顺,背文曰义”则是也,王念孙校引有多证,此不具。说文四云:“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,翱翔四海之外,过昆仑,饮砥柱,濯羽弱水,莫宿风穴,见则天下安宁。”风穴盖丹穴之讹也。韩诗外传卷八云:“黄帝即位,宇内和平,未见凤凰,惟思其象。乃召天老而问之,天老对曰:‘夫凤象,鸿前麟后,蛇颈而鱼尾,龙文而龟身,燕颔而鸡喙,载德负仁,抱忠挟义,小音金,大音鼓,延颈奋翼,五彩备明。天下有道,得凤象之一,则凤过之;得凤象之二,则凤翔之;得凤象之三,则凤集之;得凤象之四,则凤春秋下之;得凤象之五,则凤没身居之。’黄帝曰:‘于戏,允哉,朕何敢与焉!’于是黄帝乃服黄衣,戴黄冕,致斋于宫,凤乃蔽日而至,止帝东囿,集帝梧桐,食帝竹实,没身不去。”凤之灵异备于此矣。论语子罕云:“子曰:‘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,吾已矣夫!’”孔子犹兴不至之叹,则其传说之古可知已。
22、又有青兽如菟,名曰(上山下囷)狗①。有翠鸟②。有孔鸟③。
① 郭璞云:“音如朝菌之菌。”而郝懿行云:“(上山下囷)盖古菌字,其上从□,即古文艸字也。如芬薰之字,今皆从草,古从□,作(上山下分)(上山下熏)字,是其例也。(上山下囷)狗者,周书王会篇载伊尹四方令云:‘正南以菌鹤短狗为献。’疑即此物也。”
② 珂案:周书王会篇云:“仓吾翡翠。”楚词招魂“翡翠珠被”王逸注云:“雄曰翡,雌曰翠。”洪兴祖补注引异物志云:“翠鸟形如燕。赤而雄曰翡,青而雌曰翠,翡大于翠。其羽可以饰帏帐。”
③ 郭璞云:“孔雀也。”珂案:周书王会篇云:“方人以孔鸟。”尔雅翼卷十三云:“孔雀生南海,尾凡七年而后成,长六七尺,展开如车轮,金翠斐然。始春而生,至三四月后雕,与花萼同荣衰。”
23、南海之内有衡山①。有菌山②。有桂山③。有山名三天子之都④。
① 郭璞云:“南岳。”郝懿行云:“郭注中次十一经衡山云:‘今衡山在衡阳湘南县,南岳也,俗谓之岣嵝山。’宜移注于此。衡阳郡湘南见晋书地理志。”
② 郭璞云:“音芝菌之菌。”郝懿行云:“菌即芝菌之字,何须用音?知郭本经文不作菌,疑亦当为(上山下囷)字,见上文。”
③ 郭璞云:“或云衡山有菌桂,桂员似竹,见本草。”珂案:文选蜀都赋刘逵注引神农本草经云:“菌桂出交趾,圆如竹,为众药通使。”
② 郭璞云:“山今在零陵营道县南,其山九溪皆相似,故云‘九疑’;古者总名其地为苍梧也。”郝懿行云:“苍梧之山,帝舜葬于阳,已见海内南经。说文(九)云:‘九嶷山,舜所葬,在零陵营道。’楚词(离骚)史记(五帝本纪)并作九疑,初学记八卷及文选上林赋注引此经亦作九疑,琴赋注又作九嶷,盖古字通也。罗含湘中记云:‘衡山九疑皆有舜庙。’又云:‘衡山遥望如阵云,沿湘千里,九向九背,乃不复见。’”
① 王念孙云:“类聚祥瑞下(卷九九)作武都,文选注七之二十九(子虚赋——珂)作幽都,尔雅释兽郭注同,白帖十七作武都。”珂案:楚辞招魂云:“君无下此幽都些。”王逸注云:“幽都,地下后土所治也;地下幽冥,故称幽都。”此幽都之山,有玄鸟、玄蛇、玄豹、玄虎、玄狐蓬尾,又有大玄之山、玄丘之民、大幽之国等,景象颇类招魂所写幽都,疑即幽都神话之古传也。招魂复写幽都之门者土伯之状云:“土伯九约,其角觺觺些;敦□血拇,逐人駓駓些;参目虎首,其身若牛些。”王逸注:“土伯,后土之侯伯也。”此幽都之黯惨恐怖又倍于幽都之山也。
① 郭璞云:“即禹父也。世本曰:‘黄帝生昌意,昌意生颛顼,颛顼生鲧。’”郝懿行云:“郭引世本云:‘昌意生颛顼,颛顼生鲧’,与大戴礼帝系世次相合,而与前文‘昌意生韩流,韩流生颛顼’之言却复相背,郭氏盖失检也。大抵此经非出一人之手,其载古帝王世系,尤不足据,不必彊为之说。”珂案:郝说是也。且尤有进者,神话之世系尤不可以历史之世系律之。即如此经“骆明生白马,白马是为鲧”之白马,亦当是生物之白马,而非人姓名也。此与大荒北经记“黄帝生……弄明,弄明生白犬,白犬有牝牡,是为犬戎”,疑亦当是同一神话之分化,彼经之“白犬”即当于此经之“白马”也。犬马既俱生物,则经所记者,自是神话,何可以历史律之乎?以历史释神话,宜恒扞格而难通也。
① 郝懿行云:“北堂书钞一百三十七卷引此经淫作经。大荒东经言黄帝生禺(豸虎),即禺号也,禺号生禺京,即淫梁也,禺京、淫梁声相近;然则此经帝俊又当为黄帝矣。”珂案:黄帝即“皇帝”(古籍多互见无别),初本“皇天上帝”之义,而帝俊亦殷人所祀上帝,故黄帝神话,亦得糅混于帝俊神话中,正不必以禺号同于禺(豸虎)便以帝俊即黄帝也。
② 郭璞云:“世本云:‘共鼓货狄作舟。’”
③ 郭璞云:“世本云:‘奚仲作车。’此言吉光,明其父子共创作意,是以互称之。”珂案:说文十四云:“车,夏后时奚仲所造。”管子形势解篇云:“奚仲之为车也,方圜曲直,皆中规矩钩绳,故机旋相得,用之牢利,成器坚固。”元和郡县图志卷九云。“奚公山在(滕)县东南六十六里,奚仲初造车于此。”滕县属今山东省。
33、少皞生般①,般是始为弓矢②。
① 郭璞云:“音班。”
② 郭璞云:“世本云:‘牟夷作矢,挥作弓。’弓矢一器,作者两人,于义有疑,此言般之作是。”郝懿行云:“说文(十)云:‘古者夷牟初作矢。’郭引世本作牟夷,疑文有倒转耳。宋衷云:‘夷牟,黄帝臣也。’说文(十二)又云:‘挥作弓。’与世本同。吴越春秋(勾践阴谋外传)云:‘黄帝作弓。’荀子解蔽篇又云:‘倕作弓,浮游作矢。’俱与此经异也。”珂案:墨子非儒下云:“古者羿作弓。”吕氏春秋勿躬篇亦云:“夷羿作弓。”盖均传闻不同而异辞也。
34、帝俊赐羿彤弓素矰①,以扶下国②,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③。
① 郭璞云:“彤弓,朱弓;矰,矢名,以白羽羽之。外传(国语吴语——珂):‘白羽之矰,望之如荼’也。”珂案:御览卷八百五引随巢子云:“幽厉之时,天赐玉玦于羿,遂以残其身,以此为福而祸。”当亦帝俊赐羿彤弓素矰神话之异闻也。楚辞天问云:“冯珧利玦。”郝懿行以为亦是帝俊赐羿弓矢之事,其或然与?
② 郭璞云:“言令羿以射道除患,扶助下国。”珂案:楚辞天问云:“帝降夷羿,革孽夏民。”即其事也。
③ 郭璞云:“言射杀凿齿、封豕之属也。有穷后羿慕羿射,故号此名也。”珂案:羿射凿齿事已见海外南经“羿与凿齿战”节。羿盖东夷民族之主神,故称夷羿,与传说中之夏代有穷后羿,确是两人。羿“扶下国”,乃帝俊所命。“恤百艰”者,正如郭注所云,是“射杀凿齿、封豕之属”也。然其主要功业,乃在于上射十日。而十日者,帝俊之子也。羿射十日,得罪天帝,故天问纪其事云:“冯珧利决,封豨是射,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?”“不若”云者,天帝有憾于羿之射杀其子也。推想羿必因此降谪凡间,故其后乃有往求不死之药于西王母,嫦娥窃以奔月之事。此羿自非代夏而有天下、任用寒浞、受其愚弄、“将归自由、家众杀而亨(烹)之”之有穷后羿。然羿与后羿故事,先秦典籍即已混殽不清。如羿射封豕,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亦有后羿射“实有豕心”之伯封之记叙。而屈原离骚云:“羿淫游以佚田兮、又好射夫封猪(猪原作狐,从闻一多楚辞校补改);固乱流其鲜终兮,浞又贪夫厥家。”天问于羿“射河伯”、“射封豨”二问之后,又云:“浞娶纯狐,眩(玄)妻爰谋,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?”是均混羿之神话于后羿之传说矣。高诱注淮南子(俶真篇、泛论篇)已屡辨之,今郭注亦同高说,知二者实殊不宜混同也。
35、帝俊生晏龙①,晏龙是为琴瑟②。
① 珂案:帝俊生晏龙,晏龙生司幽,已见大荒东经。
② 郭璞云:“世本云:‘伏羲作琴,神农作瑟。’”郝懿行云:“说文(十二)云:‘琴,神农所作;瑟,庖牺所作。’此注盖传写之讹也。初学记十六卷引琴操曰:‘伏牺作琴。’又引世本、说文、桓谭新论,并云:‘神农作琴。’二说不同。据初学记所引说文,是与世本同之证。”珂案:北堂书钞卷一百九引此经是下有始字。御览卷五七七引此经是作始。王念孙校“为琴瑟”上有“务”字,“务为琴瑟”,则是以琴瑟为戏弄之具,非造作之意,似于义为长也。郭璞所见本或即如此,否则其所注释便与正文抵牾。
36、帝俊有子八人,是始为歌舞①。
① 郝懿行云:“初学记十五卷、艺文类聚四十三卷、太平御览五百七十二卷引此经并云:‘帝俊八子,是始为歌。’无舞字。”珂案:路史后纪十一注引朝鲜记(吴任臣说即此经荒经已下五篇)云:“舜有子八人,始歌舞。”是迳以帝俊为舜也。
② 珂案:此义均即大荒南经与舜同葬苍梧之舜子叔均(商均),亦即大荒西经“稷之弟台玺生叔均”之叔均及此经下文稷之孙叔均:均传闻不同而异辞也。说已见大荒南经“苍梧之野”节注。
③ 珂案:巧倕葬不距山西,已见上文。此云“义均是始为巧倕”,知义均即巧倕也。郭璞云:“倕,尧巧工也。”然吕氏春秋古乐篇云:“帝喾命有倕作为鼙、鼓、钟、磬、笭(原作吹苓,据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改)、管、埙、篪、鞀、椎钟。”则倕亦尧父帝喾之臣也。其实倕乃舜子商均。路史后纪十一云:“女罃(英)生义钧。义钧封于商,是为商均。”是其证。以传说演变无定,遂成歧出,实皆一也。世本(张澍□集补注本)云:“倕作钟。垂作规矩准绳。垂作铫。垂作耒耜。垂作耨。”墨子非儒下篇云:“巧垂作舟。”笋子解蔽篇云:“倕作弓。”则倕之创制亦多矣,此其所以称“巧倕”也;经又谓其“始作下民百巧”,明其如羿、禹之具有神性也。神话之义均原为帝俊之裔,原有大功于民,历史化而为舜子商均后,遂与尧子丹朱同称“不肖”矣。神话人物与历史人物其评价之颠倒常有如是者。淮南子本经篇云:“周鼎着倕,使衔其指,以明大巧之不可为也。”以与“作下民百巧”之颂美态度比,显持贬斥态度矣。此则后世统治者愚民之谬论,未可以厚诬古之神话英雄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