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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没过多久,党中央取得了粉碎“四人帮”的重大胜利。江青走进了她应该去的地方。这时,贺子珍和女儿李敏一家人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。

  此时的贺子珍已是一个年已68岁的白发苍苍的老妪了。她身体虽然衰老,但仍具雄心壮志。她希望还能获得工作的机会。

  在1977年,贺子珍怀着高兴的心情,来到了福建,看望了已经得到解放的哥哥贺敏学。兄妹俩劫后相逢,是多么让人激动和欢乐啊!这一对兄妹,一起闹革命,他们有着许多的共同点。一段时间不见,彼此都十分想念。但是,他们又有一些各自不同的看法,走到一起的时候,又很容易为一些细小的事情发生争论,有时甚至吵了起来,各不相让。实际上,贺子珍同哥哥的关系远不如她同妹妹贺怡那样密切。

  贺子珍从福建回到上海后,正当她准备重新出来工作的时候,不料疾病又向她袭来。有一天,她一觉醒来,发现她的左手抬不起来,左脚也不听使唤。她赶忙喊人,嘴巴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,呜呜哇哇,让人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。

  身边的工作人员赶忙把她送进了医院,医生的诊断是中风,左肢偏瘫了。她住进了上海华东医院。

  这个打击对贺子珍来说,是异常沉重的。在政治上没人阻碍她出来工作了,但身体又不行了。真是壮志未酬身先病,长使英雄泪满巾。这位从井冈山和长征路上走过来的女英雄,希望在眼前似乎又化为泡影。而且,“屋漏偏遭连夜雨”,这时医生又检查出她患有糖尿病,这又是一种难治之症。这表明,她今后的日子只能在病床上度过?

  想到这里,她禁不住流下了悲伤的泪水。她感到自己命运怎么是如此残酷?亲人们和老战友们来看望她,也不禁为她一生坎坷的遭遇而叹息。

  正当她情绪十分低落的时候,上海市委的一个负责人到医院来看望她,报告她一个可喜的消息:她被全国政协五届二次会议增补为政协委员。这位负责人还告诉她,这次政协会议同时还增补了两名委员,这就是缪云台和王光美。这位负责人说,马上要派人来为她拍照,照片要同这个消息一起刊登。

  为什么贺子珍能增补为政协委员呢?原来是这样的。1979年初,毛泽东的亲家、李敏的公公孔从洲写信给邓小平同志,反映了贺子珍的状况。他当时是全国政协常委。他在信中指出,贺子珍是参加过秋收起义的老同志,长期受江青之流的迫害,建议能增补她为全国政协委员。

  很快,邓小平便作出批示,贺子珍被增补为全国政协委员。

  于是,全国政协常委根据小平同志的批示,决定增补贺子珍为全国政协委员。然而,需查她的档案材料时,这时才发现无论上海还是北京的中组部都没有她的档案材料,这个从1926年起就投身革命的老红军战士,在组织部门竟连一份档案都没有!

  这是江青一伙人一手遮天企图把她从历史上、从现实中抹掉的结果。

  当时在审议和通过贺子珍为政协委员时,全国政协的常委们对这种现象都义愤填膺,为贺子珍打抱不平。大家认为,江青对贺子珍的迫害,这是最毒辣的一手。

  党和人民没有忘记她,把她增补为全国政协的委员,这使贺子珍受到极大的鼓舞。她看到,自己的生话仍然存在着希望,她不能在哀愁中低沉,而是应该抓住人生的希望,让希望激励自己重新站起来。

  于是,她决心又一次从痛苦中解脱出来,同病魔展开了顽强的搏斗。

  她经常对身边的医护人员说:“我还要工作,要为四个现代化出力。你们要帮助我恢复健康,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努力把身体搞好。”

  她积极配合医院和医生的治疗。在医院里,是医生、护士公认的最听话的病人,服从治疗。她听说,要使瘫痪的肢体恢复功能,除了按摩以外,还要进行针灸和理疗。这样,她每天的治疗时间就要拖得很长,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。虽然她每天被折腾得很苦,但无怨无悔。

  当医生告诉她,为了使瘫痪的左腿恢复功能,需要进行适当的活动,贺子珍也欣然同意了。每天吃中饭、晚饭之前,她由护士们搀扶着,要在病室里走上几圈。由于左腿不听使唤,她的步履艰难,很吃力,常常全身冒汗,但她总是坚持着,一定要走完该走的路。

  1979年6月10日,新华社播发了她被增补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消息和照片,第二天,全国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条新闻和她的照片。

  人们可以看到,照片上的贺子珍,满头银发,面颊丰腴,坐在轮椅上,正同她的外孙女孔东梅一起看画报,她的神态沉静安详。

  这条配上照片的新闻,在中国大地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应。熟悉贺子珍的老战友们惊喜地说,江青倒了台,贺子珍重见天日。

  而并不认识贺子珍的年轻一代,在了解了贺子珍的大概情况后,也把她看成是传奇性的人物。

  人们纷纷写信向她表示祝贺。

  粉碎“四人帮”以后,新的上海市委领导人,对贺子珍也十分关怀,不时派人到医院去探望贺子珍,问寒问暖,还征求过贺子珍有什么困难和需要。这样,贺子珍把放在心底30年的愿望吐露出来:“我想去北京,我想瞻仰主席的遗容,我想看看天安门。”

  上海市委很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中央。

  非常敬重毛泽东和贺子珍的胡耀邦等中央领导人,在听到上海市委关于贺子珍想来北京的报告后,立刻作出了安排。

  1979年9月,一架专机把贺子珍从上海接到了北京。随即她住进了30l医院的高干病房。原来在上海负责她的医疗的医生、两名护士、两名服务员,也跟随她一起来到北京。

  来到北京后,贺子珍的情绪非常乐观。这是在她的后半生中少有的心情舒畅的时期。她心情非常激动。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

  她原来的许多老战友康克清、曾志、钟月琴、彭儒、钱希钧等人,络绎不绝地来看她,她感到好快乐。这些老战友一直同她保持联系,每次去上海都要去看她。但那毕竟是有限的,不可能像在北京那样,相见得那么频繁,那么集中。同老战友一起,回忆过去战争年月中一些有趣的琐事,这使她感到无比快乐。

  她到北京以后,继续配合治疗,锻炼身体。这时,她仍然念念不忘要恢复工作。这个愿望在鼓舞着她,使她把病倒以后的生活过得充实,有意义。

  到北京后,她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一个要求,要去毛主席纪念堂,瞻仰毛泽东的遗容。

  中央批准了她的要求。然而,为了安排好她的这次活动,医生和护士们以及家人可煞费苦心了。从医疗的角度看,她们不希望贺子珍到纪念堂见毛主席遗容。

  根据以往的经验,她的神经经受不住过强的刺激。建国初期她骤然听到毛泽东声音的广播,1959年与毛泽东在庐山的会见,都使她的神经受到严重的伤害,因而大病了一场。现在她的身体比过去更差,半身偏瘫,还患有糖尿病,如果出现上两次大发作的状况,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

  但是,贺子珍这次到北京来,不正是为了瞻仰毛泽东的遗容吗? 不去的方案是不可能的。只能够采取其他办法,如缩短停留的时间、设法控制她的情绪,来使她不致陷于过度的悲痛之中。

  在瞻仰前的两天,她周围的医生、护士、服务员,还有她的女儿、女婿就开始做她的工作了。他们不断地对她说,毛泽东的灵堂是非常庄严肃穆的,不允许发出任何的声响,千万不能在那里大声恸哭,否则警卫们会认为有意破坏灵堂的秩序的。

  贺子珍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人。她听了之后频频点头,记住了医生护士的话。

  在去毛主席纪念堂的头天晚上,医生让她服了安眠药,让她好好地睡了一觉。第二天,她梳洗完毕,就要出发了。她对护士说:

  “我要手绢。”

  她这是准备眼泪流出来时用的。护士随手递给她一条粉红色的手绢。她摇摇头,说:“不要红的,不要红的。”

  最后,身边的人给她准备了一条白手绢。这条手绢,她一直用右手拿着,直到回到医院。

  医生和护士推着她的轮倚,从毛主席纪念堂的正门进入。

  贺子珍一见到前厅毛泽东的坐像,眼泪就像泉水般地涌出来了。李敏、孔令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花圈,敬献在毛泽东的坐像前。

  这是一个15米高的桃形绢花编成的花圈,缎带上写着:“永远继承您的遗志。战友贺子珍率女儿李敏、女婿孔令华敬献。”

  1979年,贺子珍和李敏、孔令华在毛主席纪念堂前。敬献给毛泽东的花圈的形状和留言,李敏都征求了妈妈的意见。桃形的花圈象征着一颗心,表现出贺子珍同女儿李敏、女婿孔令华,对毛泽东的一颗矢志不渝的赤胆忠心。毛泽东虽然已经离开了人世,但是仍然活着的人会永远记着他。而“永远继承您的遗志”这句话,准确地表达出贺子珍此时的真情实意。她把自己称作毛泽东的战友,她觉得这个称谓再恰当不过了。他们曾经是患难与共的战友,曾经是两心相知的夫妻,这种同志、战友、夫妻三者合一的情感,一直贯穿在他们生命的长河之中。

  贺子珍含着满眼的泪水,被缓缓地推进了灵堂。灵堂庄严肃穆,两排威武的年轻战士,肃立在水晶棺的两旁,贺子珍见到了在那里长眠着的中国人民最敬爱的领袖毛泽东。贺子珍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。这时,她还是禁不住地哭出声来了。推着轮椅的护士连忙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:“姨妈,这里不许哭的,千万不要哭。”“姨妈,你不要哭,你要坚强些。”

  当时身边的医生、护士都称贺子珍为姨妈了。

  贺子珍强忍住心中的悲痛,用牙齿咬着手绢,强制着把跟泪流进肚子去,不让哭声发出来。但是,眼泪仍然模糊了她的双眼。她是含着眼泪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瞻仰水晶棺里毛泽东的遗容,实际上看得并不真切,只觉得比1959年庐山会面时瘦弱多了。她还想靠近一些多看上几眼,但是轮椅既没有往灵柩旁边靠,也没有停步,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,缓缓地推出了灵堂,结束了这次瞻仰活动。

  这次活动是很成功的。贺子珍参观了纪念堂后,虽然情绪上表现出压抑,但并没有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,更没有发作的症状。陪同她一起参观的人,在回到医院以后,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,一会儿讲天安门怎样壮观,天安门广场怎样宽广。一会又说人民大会堂怎样雄伟,人民纪念碑如何巍峨。这种精神转移法还产生了很好的效果。

  鉴于第一次瞻仰时贺子珍没有看清毛泽东的遗容,她的女儿、女婿建议让妈妈再去一次毛主席纪念堂。但医生都不同意,没有去成。这样,贺子珍在北京住了一年多,只去过毛主席纪念堂一次,也就是在去毛主席纪念堂的路上,看了一眼天安门和人民大会堂。以后,直到她重返上海,再也没有离开过301医院的病室。

  由于种种考虑和原因,贺子珍在北京住了一年多后,又返回了上海。这时,治好病重新工作的希望也越来越小,贺子珍又远离自己的亲人,在病榻上,继续度着寂寞的暮年岁月。

  在贺子珍返回上海后,李敏知道妈妈思念她心切,曾专程到上海看望过一次,但这只能是短暂的时间,因为两个孩子正在上学,需要有人照料,她不得不赶回北京。

  时间一天天过去。

  到了1984年4月15日,正在生病躺在床上的李敏突然接到中央办公厅的电话,告诉她说,贺子珍病重,已经准备好去上海的飞机票,要李敏全家马上到上海去。

  李敏带病勉强爬起来,同孔令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,就奔机场去。她在飞机上心情沉重,本来有病的心脏现在跳得就更快了。她脸色苍白,用手捂住胸口,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。家里人安慰她,并给她服了治心脏病的药。

  飞机到达上海后,李敏一家坐着已经等候在机场的汽车,直奔华东医院。

  听了医生对贺子珍病情的介绍,看到病重的妈妈,李敏心里很难受。她看到,妈妈呼吸急促,两颊通红,消瘦憔悴,她难过得要落泪了。

  贺子珍看到女儿一家都来了,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,似乎在微笑。她的嘴唇动了一下,似乎在说:“你们好。”

  李敏俯身靠近妈妈,细声地说:

  “妈妈,你好吗? 我们看您来了。”

  贺子珍点了点头。她嘴唇动了几下,还用眼睛示意站在李敏身旁的医生,就是为她看病的医生。

  李敏又问:

  “妈妈,您哪里不舒服啊?”

  “我肚子痛。”

  这时,贺子珍的神智一直非常清楚,只是显得十分衰弱。

  这时,贺敏学一家也从福建赶到了。贺敏学听说贺子珍高烧不退,立即建议服用安宫牛黄丸,这是危重病人退烧的良药。他说:“如果医院认为这种药太贵不能用,这个药费由我来出。”

  医生表示,只要能有利于抢救贺子珍,是不怕费钱的。于是给贺子珍马上服用这种药。贺子珍服了药后,体温果然降下来了,并沉沉地睡着了。

  以后两天,李敏和贺敏学两家人天天去看望贺子珍。贺子珍退烧后,神智更清楚了。她高兴地看着身边的亲人说,你们是不是怕我不行了,都来了。她还让护士给外孙女东梅弄点好吃的。大家一颗心放了下来,以为病情好转了。

  谁知这是危重病人的回光返照。4月18日晚上,贺子珍的病情又突然加重,体温两次升高,人处在昏迷的状态。医生们进行紧急抢救,李敏、孔令华等人通宵守候着。到19日下午,贺子珍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。她享年75岁。

  亲人们拥到她的床前,流着泪同她的遗体告别。看到母亲就这样去世了,李敏万分悲痛。

  听到贺子珍逝世的消息,当时上海市委第一书记陈国栋,特地前来向贺子珍遗体告别,并慰问她的家属。

  贺子珍的后事怎样办,骨灰安葬在哪里,这些事都得由中央决定。当中央办公厅请示邓小平时,邓小平说明确地表示:

  “我们中央的领导人都要送花圈,贺子珍的骨灰放一室。”

  一室是八宝山革命公墓存放中央领导同志骨灰的地方。邓小平的话给贺子珍的葬礼定了规格和级别。

  4月25日,在上海市龙华革命公墓的大厅里举行了向贺子珍同志遗体告别仪式。胡耀邦、邓小平、陈云、邓颖超、聂荣臻、习仲勋、杨尚昆、杨得志、宋任穷、陈丕显、胡启立、乔石、郝建秀、王首道、蔡畅、康克清送了花圈。白栋材、王芳、陈国栋、胡立教、杨堤、汪道涵、阮崇武、李坚真、曾志、陈琮英、刘英、彭儒、钱希钧、孔从洲等同志也送了花圈。中央办公厅、中央组织部、全国政协办公厅、上海市、江西省、湖南省、福建省、浙江省、陕西省、贵州省、江西吉安地区、永新县的党和政府送的花圈,也安放在大厅内。

  贺子珍的遗体放在大厅中央,遗体上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,四周簇拥着常青树和鲜花,遗体前摆着她的亲属贺敏学、李立英、李敏、孔令华献的花圈。

  中共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郝建秀、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陈国栋、第二书记胡立教、书记杨堤、汪道涵、阮崇武,以及贺子珍的亲属生前好友数百人,参加了遗体告别仪式。人们怀着敬仰的心情,在贺子珍的遗体前默哀、鞠躬,缓缓地绕遗体一周,向这位长征老干部告别。

  贺子珍的遗容舒展、安详,如同静静地睡着了一般。

  贺子珍的遗体在当天下午火化。随后,中央派了一架专机,把她的骨灰运回北京。贺敏学、李敏、孔令华,以及他们的子女,护送骨灰回到北京,安放到八宝山革命公墓。

  一些没能去上海参加贺子珍遗体告别仪式的老战友、老大姐,都自动去八宝山革命公墓参加贺子珍的骨灰安放仪式。一些当年曾经在苏联国际儿童院学习过的革命子弟,认识贺子珍的和不认识贺子珍的都来了,他们要向这位女红军战士表示最后的敬意。

  安放仪式非常简朴。李敏把捧着的骨灰盒放在院子里的桌上,大家围着鞠躬、致敬,然后由李敏把它送进了一室,仪式就完了。

  贺子珍虽然逝世离去,但她那曲折而不平凡的人生乐章,她与毛泽东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,却久久地萦绕在人们的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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